金光洞打杂小童

一个了无生趣的灵魂

【土飞】野狗(07)

酒精好像跟着眼泪和汗水一起蒸发掉了,展雄飞慢慢从混乱的情绪里清醒,平静下来。


他说:“好热,你能不能把我放开?”


沃德乐也像是松了口气,收回了贴在他后腰后颈的手,退开了两步,给他留出一点足够呼吸的空间。


想到刚才某些人扑在他肩上,哭得像要喘不过气的样子,都怕他小小年纪伤心过度。


沃德乐心想,这小兔崽子应该感谢自己那个吻,让他今天晚上心情颇好,换平时,谁在他面前这么哭哭啼啼,他可没那么好耐心。


“哭够了?不再哭会?”他甚至还有心情开他玩笑。


展雄飞抹了把眼睛,拖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对不起了?”


“干嘛?哭得耳朵也不好使了没听清楚?想让我再说一遍?”沃德乐高他大半个脑袋,如果想要平视他,就必须微微弯腰,展雄飞还总是驼背低头,使得他需要将身体探得更低才行。


面前的人摇了摇头,“没有……听清楚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沃德乐,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给他道歉,虽然听起来算不上真诚,但却因为实在难得,以至于他差点就想原谅他粗暴蛮横地夺走了自己心里意义重大的那个吻,他的初吻。


他心里一千次地翻腾,又一千次地认栽,他明白,不管他是选择原谅,还是继续自怜自艾,苦苦埋怨,于对方而言根本毫无影响,只不过他的一句对不起,抵消了这之中的重重委屈,让心有不甘的他多少感受到了浅薄的安慰。


他微微抬头,目光和俯身看他的沃德乐轻轻碰到了一起,眼底水汽没有完全消散,卷翘长睫抖动两下,仿佛还能传递出一点莹润的潮气,如果不是眼神惯常怯懦闪躲,这真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要是没有别的事,可以让我走了吗?”


沃德乐发笑,觉得他傻得可爱,这时候如果不想继续留下和他调情,就应该甩手转身,最好头也别回地走掉,怎么会傻到还要礼貌征求他的同意?哪所学校教出来的好学生乖乖仔?


“那我要是不让你走呢?你今晚跟我去睡宾馆开房吗?”


“我不!”黑白分明的眼睛瞬时瞪到最大。


说什么听什么都当真的傻子。


沃德乐亲也亲了,逗也逗了,玩也玩够了,抱着手站直,晃晃脑袋,示意今晚放过他了,“走吧!别忘了找你的小男朋友分手!”


“我都说了不是……”展雄飞小声嘀咕,贴着墙往包间走,到了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看沃德乐。


“干嘛?舍不得走?”


他轻轻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问他:“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那可真是奇了,沃德乐抬了抬半边眉毛,饶有兴味,“说!”


“你陪我进去拿我的书包可以吗?”见沃德乐不说话,他又小声解释,“你在的话,他们就不敢拦着我不让走了。”


从KTV里出来,展雄飞又换回了他一身宽大的运动校服,旧得都开线的书包背在他的背上。


沃德乐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他本来的形象。


“我回家了,谢谢你帮忙。”展雄飞回头对他说,还朝他挥了挥手再见。


然而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靠在门边盯了一会,包厢里的几个小鬼就连话都不敢说。


他看着他骨骼舒展,肩背轻薄的身影一路融进喧闹的夜色,想起刚才在走廊上,皱着脸哭成一团的少年,呜呜噎噎说自己不是谁的男友,也非和他们是一类人。


那他又是哪类人?沃德乐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就当他多管闲事,做一回好人,送他回家!


他想着,迈开一双长腿跟在了他的身后,他坐一块钱没有空调的老式公交车,沃德乐才不遭那个罪,轻巧拦下一辆出租车慢慢跟着在后面。


穿过大半个市区,越往前走,越安静破败,是熟悉的街区,一片因为太破落而归属不详的地区。


他看着展雄飞下了车,悠闲地付过了打车的钱,热气熏熏然,风里掺杂着从各种理发店按摩店足浴店里飘出的艳俗香气。


他低头走在长长一条街上,沃德乐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透过路灯撒下的光,后颈的阻隔贴若隐若现,他会是什么味道?是暴烈阳光下晒过的被子,还是蛋糕店后厨甜腻的奶油?


要是强行撕下阻隔贴,他是不是又要痛哭流涕?眼睛鼻子全都皱在一起,眼泪像沣水期的降雨,下起来就不会停。


展雄飞走在每天上学放学必经的路上,只要再过两条巷子,就可以到家了。


少年时代总有这样那样的心事,他想起来今天丢失的初吻还是忍不住叹气,要是今天亲他的人是阿苏勒该多好,不知道他和阿诗勒隼今天去了哪里看电影?看的是什么片子?票价贵不贵?


他边走边想着,又开始隐隐嫉妒起阿诗勒隼。


“喵~”路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几声猫叫。


不是那种发情时嚎啕难耐的叫法,细细软软的几声,像是在和过路人撒娇。


展雄飞听到,停下了脚步。


“咪咪?”他循着墙根仔细搜寻,最后在外露生锈的水管后面发现了它的踪迹,一只虎皮斑纹的小橘猫,还不到展雄飞的一只鞋大,身体小小的,毛炸炸的,两只又黑又圆的眼睛占据了大半张脸。


“咪咪~你好脏啊咪咪!”


沃德乐也停下脚步,把自己隐没进路灯阴影里,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


大晚上,红灯区,不赶快回家,还有心情在路边招猫逗狗。


展雄飞从书包里摸出一包餐巾纸,隔着纸张轻轻把猫咪从卡住的水管缝隙中解救出来。


小猫不知道在这窄缝里困了多久,大概是太累太饿,展雄飞把它放下了它也不跑,冲着小小救命恩人喵喵乱叫。


展雄飞似乎对这一套相当受用,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一点他这个年纪本就该有的鲜活感,“你饿了?是不是?”


他又去翻书包,找出了一点没吃完的饼干,“你这么小,能吃这个吗?”


想了想,侧边的小兜网里还剩下了小半瓶水,他先盛了一小瓶盖放到地上,小猫也不需要谁教,凑上去闻了闻就急不可耐地喝了起来。


展雄飞把饼干拧碎了,放手心里用水泡软了喂给小猫。


“咪咪慢点吃,剩下的都给你!”


原来他说话也不总是结巴,也会笑,也有这么生动的语气。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妈妈不要你了?真可怜呐……”他絮絮叨叨地和它说着话,可惜小猫并不理他,只埋头专心吞吃那点得来不易的饼干屑。


展雄飞不生气,继续自顾自地提问,“咪咪,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男孩就叫弟弟,女孩就叫妹妹!好不好?”


角落的沃德乐都被他逗笑,什么奇奇怪怪的取名方式?


“所以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拎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沃德乐的忽然出现,让展雄飞瞬间紧张,脖子肩膀都缩作一团,胆子还比不过脚下的小猫。


“你,你怎么在这啊?吓死我了……”展雄飞惊魂未定,拍拍胸口,后面那句,他只敢小声嘀咕。


“是个母的!”沃德乐拽着脖颈肉把猫咪拎起来,不顾它伸手蹬腿抗议,十分坦然地替展雄飞验证了一番。


“那就是妹妹了!”展雄飞伸伸手想把小猫抢回来,但是沃德乐已经先他一步又把它放回了地上。


“你怎么忽然出现在这儿?我走的时候你明明还在……”他隐隐觉得沃德乐是在跟踪他,却不敢说出口。


“这条街以后都归我管,我想来就来!还要你同意不成?”


展雄飞心想,说大话,不脸红。


他又掰了点饼干碎泡水,喂给刚刚有了新名字的的猫咪。“妹妹,还是你乖乖,多吃一点,明天你还在这里等我,我买火腿肠给你吃好不好!”


沃德乐手插口袋靠在脏兮兮的墙上,低头看展雄飞蹲在地上喂猫,看他汗湿的头发中间一点浅白的发旋,最后又忍不住去瞄他一截细长脖子后的阻隔贴。


“这么喜欢,干嘛不直接带回去养?你叫它等,它就听你的吗?”


展雄飞看着小猫摇摇头,“喜欢就一定要带回家吗?你都没问过妹妹想不想就这么说!”


“呵……”沃德乐笑了一声,“我干嘛要问它,喜欢当然就要带回家去,放在身边,天天看着,我想怎么养它就怎么养它,连这都不敢,还说什么喜欢!”


“你怎么这么霸道!”


一点饼干屑很快就吃完,妹妹吃饱就不叫了,小小的脑袋拱在展雄飞手心,咕噜咕噜地对他表示感谢。


“我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家里又不是只我一个,我说了也不算,再说了……”展雄飞抬起头来望向沃德乐,“喜欢也不一定就要拥有啊,你喜欢他,就能保证他也一样喜欢你吗?”


他垂下眼帘摸了摸猫猫柔软的大耳朵,“妹妹这么好看这么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好心人捡去过好日子了,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它啊?”


他嘴上说着妹妹,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看看就已经足够了,就算妹妹听懂我的话,每天守在这里等我,等明年高考完,我也是要走的。”


“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啊!妹妹~”


“满嘴歪理!”沃德乐不以为然,“一只流浪猫,没了你还不活了?”


展雄飞不想跟他争,拿餐巾纸沾水擦干净小猫糊满泥渍的脸,轻声跟它说再见。


“要记得等我啊,妹妹!”


他站起来,看了看沃德乐,“我要回家了,你不要跟着我了,我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沃德乐没说话,默默点起了一根烟,目光跟着蓝白校服一路走过马路牙子,直到他消失在深巷拐角。


那只叫妹妹的小猫蹦跶几下也不见了踪影,浓妆卷发的Omega上来跟他借火。


“抽完这支,一起玩玩?”


沃德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展雄飞贴得严严实实的阻隔贴,他笑起来,吐出的白烟消散在滚烫的夜里。


“帮找个年轻的,介绍费不少你!”


“年轻的?你要多年轻?衬衫制服学生O?”


沃德乐单手抽出钱夹,往他敞开的领口里塞上一沓粉红钞票,“当然是越年轻越好,我玩得开心了,你才能赚得开心,懂吗?”




评论(16)

热度(16)